冰风暴并没有对YAmAL号的航行造成太大的影响，哪怕是顾北袖手旁观，YAmAL也不会出事。
毕竟这可是世界上最大的破冰船，由两个重型核子重水反应炉驱动，能够直接撞碎六米以下的冰山。
破不开三十米级的巨浪是量级问题，但是只是区区冰风暴，还不能够阻挡YAmAL号前进的脚步，最多就是让他有些颠簸。
不过此时出现的冰风暴也确实不是时候，雷尔巴科作为整艘船的大脑，自然是没有时间在这里和顾北闲聊了，在见证了顾北随手挥散冰风暴的神迹之后，他就随意打了声招呼，然后离开了。
他要去控制舱，把控YAmAL号前进的方向。
而既然YAmAL号能够穿过这些冰风暴，那顾北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动手帮忙了。
雷尔巴科在临走前叮嘱道：“冰风暴会导致船体剧烈颠簸，空调和热水系统肯定会出点问题，还会有临时性的断电，甲板上的设备全部停用，恒温泳池也不行了，水会溅出来，餐厅得暂时关闭，我们现在不能用明火……”
“你直接说这船上还有什么能用就行了。”
“供暖系统不会出问题，YAmAL号采用的是机械供暖系统，热水从反应堆的冷却水中导出，输送到各船舱。”
顾北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：“……这不就是核反应堆里出来的水么？”
雷尔巴科点点头？
顾北：“……”
默默将茶杯放下。
虽然从理论上讲，六库仙贼可以完美分解吸收一切进入顾北体内的物质，其中也包括辐射性物质，但是这并不代表顾北在喝这些水的时候不会隔应。
尽管这并不是核废水，仅仅只是核反应堆冷却水。
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。
这时，整条船忽然巨震，房间里一下子黑下来，伸手不见五指，几秒钟后应急灯纷纷亮起，点亮了房间，但是绘梨衣和樱面前的屏幕却没有恢复。
绘梨衣看向顾北，顾北看向雷尔巴科。
雷尔巴科：“……供电系统会在一个小时内恢复，我还有事，先去忙了。”
说完，他匆匆忙忙离开了现场。
顾北坐在位置上，静静地思考刚才发生的事情。
在平息冰风暴的那一瞬间，顾北看到了整个世界褪去颜色，眼前的场景他再熟悉不过，是奥丁发动言灵·时停的景象。
在第一次见到这个言灵的时候，顾北就在思考，这个言灵是和言灵·时间零一样，在一定领域内放慢时间的流动，还是说直接作用在“时间”这个概念之上，而现在，这个问题有了答案。
即便是他远在北极，奥丁的时停却依旧对他产生了影响，这个言灵是直接作用在时间之上的，在言灵发动的一瞬间，除了超脱时间的存在，任何人都只能定格。
但是这里有个悖论。
时间这种东西只是人类赋予物质变化的一种概念，人类看到花开花落，日升月落，这才有了时间，因为物质的变化，所以时间才得以存在，所以时停从常规角度来讲，就是直接停止了所有物质的变化。
空气会凝结成橡胶一样的物质，光线也会定格，这样一来活动在时停之外的存在虽然可以保持移动，但是却无法呼吸，甚至看不到任何东西才是合理的。
但是实际上的情况却是，呼吸确实受到了阻碍，但空气并非是彻底的凝结，而是变得更沉重了，光线也并非是完全停止传播，顾北依旧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象。
换句话说，奥丁的言灵并不作用于这两种物质。
一个直接作用在“时间”概念上的言灵，却影响不到空气和光，这未免有些违反常理，但如果换个角度思考，时停并非是真正的停止，而是将这一秒和下一秒之间的拉长到无限，完全也可以从用另一种方式达成时停，而且这样一来，空气和光线的运动也就能说的通了。
如此一来，奥丁的言灵恐怕并非是如字面意思上的时停，而是将时间拉长到无限的能力，类似于时间零的无限进阶版本。
什么，你问推测这些有什么意义？
意义可就大了。
这代表着战胜奥丁从可能成为了必然。
时停和延长时间是不同的概念，一个可以用物理学意义上停止一切分子运动，比科学界当中能够控制所有分子运动趋向性的拉普拉斯妖还要离谱。
如果奥丁真就这么牛批，那还是干脆认输好了。
而延长时间只是将一切变得更慢，想要破解这个言灵，除了像顾北一样超脱时间线，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。
让自己无限地快，就可以抵消奥丁的言灵效果。
这个方法确实困难，但未必做不到，天空与风之王应该就有办法达到这种程度。
路鸣泽和路明非应该也行……不过这两位用不到这种方法，他们两个的位格比奥丁高，就算因为状态的原因实力不足，但这也不影响他们免疫奥丁的言灵。
只不过对上奥丁，这两个家伙估计不是对手。
顾北刚要想到这里，就感觉到自己留在路明非体内的后手被触发了，顿时明白了奥丁的目标。
是诺诺。
诺诺身上有什么特殊……那可太特殊了。
作为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以人身茧化龙胎的存在，诺诺就差把“我有秘密”这四个大字刻在自己脸上了，奥丁盯上她是在所难免的事情。
问题在于，奥丁既然知道诺诺身上发生的事情，那这代表着他应该和陈家有关系才对，但是他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带着诺诺离开，而是等到现在再跑到哪都通抢人？
难不成诺诺身上的情况只是一个意外，陈家并不知情，奥丁也是刚知道的？
但奥丁又是怎么知道的？
顾北脑海中思绪纷乱，千头万绪理不清楚。
正在顾北一点点将脑海中的东西抽丝剥茧的时候，全船警报又响了起来。
前一次YAmAL号拉响警报是因为冰风暴的袭来，这一次又是什么事？
顾北往窗外望去，落地窗外的视野很好，但极夜中的能见度实在太差了，YAmAL号又处在冰风暴之中，能看到的只有黑夜中的白茫茫一片
“所有部门所有人！准备迎接撞击！准备迎接撞击！”俄罗斯口音的英语在全船的每个舱中回荡。
那是大副的声音，他应该正在船尾的舵机舱，因为几乎同时，YAmAL号骤然提速并倾侧。
这艘两万吨级的巨型破冰船正试图做出摩托艇转弯的动作来，不难想象大副正在舵机舱全力控制着这艘巨轮转向，去闪避某种未知且必然体型巨大的东西。
几秒钟之后顾北看到那东西了。
那是一艘黑色的大船，正在冰风暴的推动下沿着冰面滑动，笔直地向着YAmAL号撞来！
目测那艘船的排水量略小于YAmAL号，但横过来的时候仍然如同一堵黑色的铁墙，如果是在能见度良好的情况下，YAmAL号肯定能提前修改航线来躲避，但它藏在冰风暴当中，出现在雷达上的时候已经滑行到了YAmAL号的正前方。
显然，这还是利维坦做的好事。
或许是顾北的接近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，他正在用自己能够想到的一切办法阻止YAmAL号的前进。
而这次，他的想法奏效了。
实际上，无论是冰风暴还是冰山都无法阻拦YAmAL号的前进，这艘船本身就是为了破除这些阻碍而生的，冰山与风暴都不太可能对他产生太大影响。
但是同为钢铁造物的其他船却是它的天敌。
破冰船都有着坚硬的船艏但侧壁的装甲薄弱，一旦经受撞击，侧面的船体结构就会迅速崩溃，所有水密舱都保不住。
而根据情况判断，对面那艘船甲板以上的凸起物——吊车、天线、旗杆——还会如密集的枪阵那样刺入YAmAL号这一侧的船舱，如何核动力舱受损的话……结果可想而知。
这艘几乎坚不可摧的船会沉入茫茫的冰海，他们不必期待救援船，世界上根本没有几条船能沿着YAmAL号的航道航行。
如果沉船速度不快的话他们有机会弃船登上冰面，然后成为北极熊的食物。
以眼下的距离，YAmAL号无论再怎么修改航线，也无法规避那条高速逼近的船只，而好巧不巧，对方撞击的位置正是顾北所在的船舱。
“啧，真是不安分啊……”顾北抬起手来。
火焰、雷霆、风暴、海水，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东西指尖翻涌。
“就不能静下心来迎接自己的死亡吗？”
顾北的手掌合拢，将一切都握在手中。
海面上，钢铁的舰船被监狱几道黑色雷霆击中，从船艏开始燃烧起白色的火焰，风雪裹着海水翻涌起来，拍打在船面上，似乎是想要熄灭那火焰，但被海水扑中的地方，火焰却越发高涨，连钢铁都化为一炉铁水，只剩下一具没了外壳的骨架，仿佛死去巨兽的尸骨那样静静地沉下水面。
然而这似乎并不算完。
不知为何，顾北脑海中的灵觉传来一阵恶心的感觉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一样。
没有危险，但很不舒服。
顾北站起来，居高临下地看向黑船残骸沉没的位置。
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。
仿佛是海面之下藏了无数的眼睛，死死盯着顾北。
而此时顾北也感觉到了，那股死亡的气息。
原来如此，难怪刚才没能发现。
毕竟是一群死掉的家伙，要是被感知到了才奇怪。
一道道黑影开始从水下接近YAmAL号。
不是一条，不是几条，而是几十条上百条。
密密麻麻地藏在水面之下，甚至一眼看过去都能感觉那片水的颜色变得更加深沉——当然，首先要有能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。
这些东西矫娆扭动，赤金色的瞳孔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北。
是蛇。
而且还是和阿瓦隆上的那些蛇一样，无比巨大的那种蛇，每一条长度都超过了20米。
而和那些蛇不同的是，这些蛇在某种程度上上发生了异化。
面骨凸起，纹路嶙峋，身体上还残留着四肢的痕迹，类似某些血统古老进化不完全的蟒蛇，但连最大的泰坦巨蟒跟它们相比也是小蛇。
是龙血亚种。
顾北在回到船上之后，自然也听说了之前巨浪袭击YAmAL号的事情，也听绘梨衣说过那些夹藏在巨浪之中的龙血蟒蛇。
他原本以为这些东西是奥丁在阿瓦隆上豢养的守护者，没想到居然是利维坦的宠物吗？
不，或者说这两者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。
距离近了，顾北也察觉到了，这些家伙和阿瓦隆上的那些有着本质的区别。
阿瓦隆上的蛇可以无限生长，是“生”的代表。
而眼前这些龙血亚种身上根本没有半点的生命气息。
他们是“死”。
是由龙血亚种制作的死侍。
也难怪顾北一开始没感觉到他们了。
青色的群蛇速度很快，只是一会的功夫就冲破了海面上的浮冰，游上了YAmAL号的船舷。
接下来他们就可以从不同的舷窗钻进船里。
如果从天空里看下去，黑红色的YAmAL号上暗青色的群蛇游动，就像是一块树莓黑森林蛋糕上爬满了虫子。
顾北听到了他们的嘶嘶声，寒风卷着它们身上那股浓烈的腥气依次到达不同的船舱，在船上蔓延开来，船上已经有普通人隔着窗户看到了他们，而一些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船员们则是迅速找到了手边的AK——不愧是战斗民族的船员，随手就能掏出一把AK。
紧接着，它们开始撞击舷窗。
青色巨蛇的蛇头砸在高强度的夹层玻璃上，一下两下三下……
四下五下……
人类工业制作的材料终究还是比不上龙鳞的强度，玻璃上开始出现裂纹。
游客们有的惊慌失措，有的随手抄起距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作为武器，还有的甚至还是默默咏唱言灵。
而顾北只觉得有些无聊。
冰风暴，黑船，死侍……
利维坦，你还有什么新花样吗？
“绘梨衣。”他轻轻喊了一声女孩的名字。
女孩点点头，拔出了一直挂在腰间的仪刀。